萧元漪霎时怒了,她猛地起身走出去怒斥道:“你说谁有娘生没娘养?!”“不就是那个程少……羽……家主?!女君!”李管妇吓了一跳,没想到家主与女君竟然提前回来了,还听见了她骂那个灾星……那丫头果真是个晦气的!...
自秦天策去世已经半年了,这半年里夕辞一直守着孝,时不时还会抄写往生的经文烧给他,希望他来世能得安康。
“家主。”
这一日,夕辞又在书房抄写经文,秦长安从外走入,低声说道:“程家老大一家已经在归来的路上了,他们提前了半个月赶回来。”
夕辞手中的笔纹丝不颤地继续书写着,哪怕是听见了她亲生父母的名头亦是如此,“左右也不全是为了我,想来还是想打程家个措手不及,这必定是程家女君的主意。让人盯紧了,等他们的信到了程府,程老夫人和葛氏如何还能坐得住,到时候再告知我吧。没必要为了这些人提前去那个小庄子,老师才去世半年多,哪怕守不了三年,能多一天也是好的。”
“是,家主,我会吩咐他们仔细盯梢的。”
——
“家主,程始夫妇归家的信已经寄到了程府上了。”几日后,秦长安再一次前来禀报。
夕辞叹息一声,缓缓走出书房,颇有些不舍的看了眼这座伴随了她数载、盛满了她许多开心记忆的宅院。老师走后,这里能与她说话的人也就少了一个,平日里多是兰心与长安与她交流的ᴊsɢ多些。过去她也曾与老师一并离开过这座院落在外游历,可今时不同往日,心境上,到底是不一样了。
“长安兄长。”
秦长安也是老师收养的孩子,虽然冠了秦姓,但并非算是老师的义子,只是在一众被收养的人中资质尚佳才被老师带在身边。如今秦家大部分事宜也是他在打理,夕辞暂且不便出面,手下人也只知道家主换人了,唯有少数高层才在老爷子尚在时见过她。
她幽幽长叹,“这一去,怕是要有一段时日回不来了。兄长且叮嘱好下人照看好宅子,有机会我和兰心会再回来的。”
“去了程家,要好好照顾自己,受了委屈也别忍着,还有秦家在等你回来。”秦长安目光温和的注视着她,他跟随在老家主身边,内心早已被这个聪慧坚韧的少女所折服,由衷的认可了她成为秦家之主。
“兄长且放心,此去为还清恩情,有仇报仇,有怨报怨。”她的眸底浮现出一丝冷冷的笑意,可惜于她有恩者,皆已经不在了。
秦长安点了点头,目光越过夕辞,落到了她身后的娇俏少女身上,忍不住笑道:“兰心,你这小丫头到了程家可不能再那么迷糊了,外面不比家里,多留些心眼。”
“你说谁没心眼啊?!”活泼娇俏的小丫头气呼呼地看着他,她哪里缺心眼了?!明明很可靠的!
见他们俩又开始了,夕辞顿时忍俊不禁,摇头笑了笑,“好了,时间不早了,兰心,赶紧收拾好东西,我们去庄子上等着程府来人。”
“是,女公子。”兰心瞪了秦长安一眼,欢快的跑走了。
“兄长。”
“……何事?”
“喜欢欺负人可不好。”
“咳咳……”感觉自己似乎被夕辞看透了隐藏的小秘密,秦长安不禁有些赫然。
夕辞深知这位兄长的为人,故而并无反对之意,且兰心也并非对他无意。望着兰心离去的方向,她温和的笑道:“兰心很好,等一切尘埃落定,希望你们以后也能好好的。”
闻言,温润如玉般的青年微微笑道:“如卿所愿。”
——
半山腰上,一队黑甲卫骑着马矗立在那,为首之人正凝望着山下的那个庄子,神色冷冽。他后方紧随左右的两个随从出言问道:“少主公,已查明董仓管应当就在此处,是否现在就去搜查?”
“等一下。”他看着正在庄子门口凶神恶煞的叫唤着的老妇,微微皱起了眉。
左侧那个小胖子伸头瞅了瞅,耳目倒也灵敏,啧声道:“这里头应该是传言中那个顽劣不受管教的程五娘子吧。”
“你倒是消息灵通。”右侧那人白了他一眼,这个弟弟就是心直口快,话不过脑,爱吃还爱八卦,怨不得总被少主公罚军棍,怕不是屁股都被打出茧子来了。
“阿兄,这不是你说的,情报要收集齐全么!”小胖子不满的嘟嘟囔囔。
眼尖少主公眉头又要挑起了,梁邱起连忙转移话题,“这老媪看着还挺凶的。”
梁邱飞顿时嘲笑道:“我说你眼神也太差了吧,那明明是个小女娘!应当就是程家那位五娘子了。”
小女娘?
凌不疑与梁邱起皆皱起了眉头,哪家小女娘能穿得如此……看来无论传言如何,她不受程家待见才是真。
“少主公,她们要走了,我们是否要拦截?”
凌不疑一拽马绳,率先掉头,“下去。”
——
在收到消息后便提前来到庄子上的夕辞一袭粗麻素衣,头上亦是只绑了根素色的粗麻发带,在程府人来此之前已然做好了准备。此刻正坐在屋里闭目养神,任由外头李管妇粗野的嗓门怒骂不止。
兰心听得十分气恼,恨不得立刻出去撕了她的臭嘴。
“女公子,我们就这样让她在外头放肆吗?只怕她会硬闯进来。”兰心气得不行,可恨的李管妇,说什么女公子哪怕是死也要拖回去,简直不把她们放在眼里。
“兰心。”听着声音差不多了,她睁开眼,淡淡地说道,“可以去开门了。”
“是。”跟着学过一些拳脚功夫的兰心走出房门便明白了女公子的意思,狡黠一笑,待李管妇用力撞向门时,猛地将门打开,任由她五体投地摔得满面尘土。
“李管妇倒也不必如此客气。”她凉凉的说道。
“呸呸呸,你个小贱人……”
“啪!”李管妇的脸上仿佛被打了一巴掌似的,是夕辞听见她还在口吐秽语时指间弹出的一道劲风。
“李管妇。”粗麻素衣的少女冷冷的看着她,阳光洒在她清冷圣洁的面容上时,宛如被天光照亮的神像一般,眸底不带丝毫感情的寒意令她心头一滞。
“我到底是程家的女公子,你一个仆妇,哪来那么大的口气在这里大放厥词。程家家主是何人,你可还记得。”
李管妇瑟缩了一下,可不就是因为家主快回来了,她才被派来接这个病秧子的么。也不知是畏惧于方才少女那冷冽的眼神还是不想节外生枝,李管妇总算老实了下来,维持着表面的礼节将夕辞请上马车。
门帘方才掀开,无论是夕辞还是兰心皆忍不住皱起了眉。
“这是什么味儿啊!”兰心气呼呼地说道,“这李管妇也太过分了吧,用这样的马车来接女公子,这不是恶心人么!”
“兰心,把这些东西都丢出去。”
“是,女公子!”
兰心捋了捋袖子,一把拎起那些棉布铺垫,而后狠狠丢到车外。
李管妇大呼小叫着想要阻止,可惜夕辞一个不耐烦的眼神甩过去,她瞬间又老实了。
啧,这程家人真是麻烦。
夕辞心中不耐,目光扫过马车前的脚印与后头的稻草垛,唇角勾起一丝讥讽。该怎么说呢,人越是无知,便越是狂妄大胆吧。
以夕辞的武功,她早已察觉到了一些注视着庄子的视线。或许,他们正是冲着这个脚印的主人而来。
“走吧。”她收回目光,与兰心一同坐进了马车。
一行人走了没多久便被一队黑甲卫拦截,表示他们正在捉拿要犯,要求搜车。李管妇心虚的扯大了嗓门,以程府女公子尚未定亲为由,死活不让人搜车。正当凌不疑心中不耐之时,一个清冷如月下冷泉般的声音从马车中响起,“李管妇住口,请将军念在此人蠢钝无知的份上饶她一命。程家本是武将之家,将军捉拿要犯,我们自当配合,不过是搜车罢了,有何不可。”
凌不疑眸光微动,他心中莫名有些想要见见这个声音的主人。
“你当真愿意让我们搜车?”他开口问道。
“自然。只不过车上确实只有我与侍女二人,恐怕结果会令将军失望。”车窗里微微伸出一只犹如白玉般的纤细小手,纤纤细指在撩起车帘时似是不经意的一挑,一道劲风不为人察觉的射进了不远处的草垛里。
“哎呦——”一个人影猛地捂住了大腿跳了出来,“疼死我了!”
黑甲卫立刻将人羁押住,梁邱起策马过去一瞧,冲着凌不疑点了点头,“少主公,是他没错。”
凌不疑嘴角微挑,“既然人已经抓住了,放行。”
李管妇哭丧着脸磨磨蹭蹭不肯走,心中还纳闷着为何董舅爷竟自己跳了出来。见状,夕辞淡淡的说道:“李管妇莫非是想留下来。”
李管妇猛地打了个激灵,留下来?不不不,不可能!看那些黑甲卫如此凶残,她怎么敢一个人留下来。还是赶紧回去给老夫人报信,看看该怎么办再说吧。
想通后,她忙不迭的爬上马车,坐在门口催促着马夫赶紧回去。
凌不疑骑着马站在原地,目光注视着那辆远去的马车,不知为何,他心中竟对那位程五娘子产生了一丝好奇。总觉得,她的声音似乎有些似曾相识。
——
萧元漪、程始与程少商坐在堂中,正欲再度询问自家媖媖为何迟迟未见时,外面传来了一个仆妇大呼小叫的声音,“不好了!老夫人,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程夕辞真是个灾星,害的咱们董舅爷被抓了……”
萧元漪霎时怒了,她猛地起身走出去怒斥道:“你说谁有娘生没娘养?!”
“不就是那个程少……羽……家主?!女君!”李管妇吓了一跳,没想到家主与女君竟然提前回来了,还听见了她骂那个灾星……那丫头果真是个晦气的!
“大胆!”紧跟着出来的程少商亦是恼怒不已,这婆子竟敢骂她妹妹!
“你再说一遍!”程始也怒了,当初是谁非要他们留下一个孩子,没想到他的媖媖在家竟是如此待遇,连一个管妇都敢随意辱骂她!
“我、我……”李管妇唯唯诺诺,一时不知该如何狡辩。
这时,门外走进来两名少女,皆是穿着粗陋的麻衣,一个神色清冷,眸光淡淡,容颜皎洁如月;一个清秀活泼,亦步亦趋的跟随着前者。
三人不自觉ᴊsɢ上前一步,目光锁定了那个清冷的少女,程始期待地唤道:“你、你就是我家媖媖吧?”
夕辞平静的行了一礼,“阿父,阿母。”
程始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,少商直接迎了上去,想要握住妹妹的手,却被她下意识的避开了。
“媖媖,我是你的阿姊,嫋嫋。”不知道为何,看见了这样苍白冷淡的妹妹,少商心中十分难受,有着莫名的感觉,仿佛今日这般受磋磨的,本该是她自己。
媖媖,是代她受过。
越是这样,她就越心疼。她没有强硬的再要去握她的手,只是尽量放柔声音说道:“阿姊回来了,媖媖,以后阿姊一定会保护你不再被人欺负!”
程始一个激灵,连忙说道:“阿父也会保护媖媖的!”
“多谢阿父和阿姊。”夕辞语气平静的说道,没有一丝与亲人重逢的喜悦,也没有听见承诺时的欢喜。
注视着少女始终平静的面容,萧元漪的目光从心疼变成了审视。
‘如此冷心冷情,看样子,怕是养不熟了。’
这样的念头自她心底一闪而逝,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。
兰心被夕辞宠的性子活泼,此时见家主如此说,便忍不住开口将自家女公子多年来受的磋磨托盘而出,包括她们曾在伤病时被丢到了庄子里自生自灭。
闻言,三人皆是十分愤怒,只不过萧元漪的愤怒中还带着一丝思索,她在想,媖媖被葛氏养了这多年,也不知是否沾染上她那恶性。
后面跟出来的程老夫人和葛氏听着有些心虚,但还是强撑着颜面跟程始耍把戏,哭闹。在葛氏的暗示下,程老夫人干脆假装昏了过去。
夕辞一直冷眼看着,一字未说,心中只觉得程家人可笑。幸而她早已对程家没了期待,对所谓的阿父阿母也断了指望。
老师临终前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她,她这些年在程家所遭受的磋磨,萧元漪几乎都知晓。
多可笑啊……
这样的母女之间,还有什么感情可期盼的吗?
注意到了萧元漪审视的目光,夕辞不为所动。如今老师离世,最在意的兰心还在她身边,她对这个世间已然无所求,故无所惧。
萧元漪恐怕不会明白,当一个人什么都不在乎时,她无论用怎样的手段都无法再挽回失去的东西。尤其是,她的老师还为她留下了退路,他将所有的一切都赠予了夕辞。他没有亲人,她是他唯一的弟子,亦是他唯一重视的后辈。他将自己拥有的知识、财富以及人脉,悉数交到了夕辞的手中,只对她有一个要求。
善待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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