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十二万。”唐祎回到。“继续等。通知他们来见我。”云箴扔下书,起身径直上楼。“是。”秦樾等人聚集在书房里。众人沉默不语,等待云箴开口。“昆仑山我亲自去。剩下的交给你们。”“云箴,你不能单独冒险。”星枝放下手中的孔雀尾羽率先开口。云箴走到窗前,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,“此一举必中命门。”“谭舟那小子虽有野心,却不是个好猎人。一个好猎人,不会被邬格牵着鼻子走。”秦樾走到云箴身旁,双手抱胸,冷冷地讥讽。
501基地。
一片木屋隐藏在深山之中,这里是501员工的住宅区域。寂静山林中时不时有鸟雀与猴子的叫声。现在虽然是冬天,但树木郁郁葱葱,阳光充足温暖。
一栋三层木屋里,云箴躺在摇椅上晒太阳,双腿交叠,一本书打开扣在脸上,身上搭着一条有褶皱纹理淡紫色薄毯,白发如雪,光影交错。
一旁的唐祎穿一件灰蓝色针织毛衣,正在烧水泡茶。
方正红木小几,木质地板上铺了两块褐色坐垫,莲花状白瓷茶盏,黑色铁壶,生普洱茶叶放在玻璃罐中。描金花卉图案小碗装着松子。柴烧小罐里插上一支金黄的腊梅,阳光透过薄薄的花瓣。金黄茶汤弥漫芳香。一株青绿高大的芭蕉树种在荆棘篱笆外。一只雄性长尾雉跑进了院子里游荡,棕黄色上体遍布红色、黑色、白色与褐色斑纹,斑斓的羽毛在太阳底下耀眼夺目。这种珍稀保护鸟类以柏树、松树果实为食。清晨出来活动,晚上栖息在树上。
这里常有野生动物光顾,早已习以为常。
云箴拿下脸上的书,起身抓一把松子逗弄长尾雉,它并不害怕,看来是这里的常客。唐祎递上一杯热茶,转身回到茶几旁继续喝茶。云箴单手接过,蹲下身一边喝茶一边喂着长尾雉。那鸟一点眼睛敏锐转动,垂下脑袋吃松子。
“先生,林小姐被带走了。已经派人盯着了。”唐祎放下茶杯,缓缓开口。
云箴没有开口,围着院子散步,喝完杯里的茶,转身将茶杯放在几上,又躺回摇椅上,脚下轻轻晃动。
“真正的好戏要开场了。”云箴语气不咸不淡,面上露出极淡的笑意。
“先生,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,随时拿下魔族的地盘,控制邬格的军队。”
云箴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叩击在书本上,“邬格带走多少兵力?”
“十二万。”唐祎回到。
“继续等。通知他们来见我。”云箴扔下书,起身径直上楼。
“是。”
秦樾等人聚集在书房里。众人沉默不语,等待云箴开口。
“昆仑山我亲自去。剩下的交给你们。”
“云箴,你不能单独冒险。”星枝放下手中的孔雀尾羽率先开口。
云箴走到窗前,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,“此一举必中命门。”
“谭舟那小子虽有野心,却不是个好猎人。一个好猎人,不会被邬格牵着鼻子走。”秦樾走到云箴身旁,双手抱胸,冷冷地讥讽。
“我派人找机会透露谭舟是私生子的消息给他。”李之鸢开口道,一双美丽的眼眸流转冷光,“让这条狗好好的认清自己的身份。”
“之宪,你守着边境动向。501由之华守着。邬格一定会来救腾蛇。那可是他的亲妹妹。”云箴蔑笑。
李之宪将一只黑色玻璃药瓶交给了云箴,“这是丹药,只有三粒,能短暂恢复修为,药力失效后会有丧命的风险,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上……”
“这药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准备的。”云箴拿着药瓶,神情晦暗难测。
待众人离开后,云箴才撑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卧室。打开浴室花洒,脱掉衣物,完美的躯体露出来,背部有深色纹路蔓延到腰侧,这是天雷击惩罚后留下的痕迹。热水淋下来盖住了呼吸,双臂撑在墙壁上,手掌握住成拳头,下颌紧绷。
一股强烈的思念紧紧缠住他的心脏,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胸膛里抓揉搓捏。才分别一日,他就忍不住去想她,这个女子究竟对她施了什么幻术?在他还没有直面内心的变化时,她却令自己措不及防。
在养伤的漫长日子里,他时时刻刻想念着她。积蓄的洪水汹涌而出,他本应该在这个节点再见她,却无法抵挡住内心的感情,终于在深夜来到京市他的住处来看她一眼。他告诉自己,只看一眼就离开。
春浮对他的记忆只有相识的这些时日,而他却累积了长达三年对她的记忆,或许他比春浮本人还了解她自己。这个表面故作冷漠镇定的女子,内心却极为柔软而丰盛。她就那么沉寂的看着他,眼睛里是他的脸,真诚直白纯粹,那一刻他仿佛看到少女时期的她,神情老练而天真。
他触摸到她满是苍夷的心,那突出结块的创伤硌着他的皮肤。
云箴的父亲曾经爱上一个人类。父亲与母亲因家族利益而结合,母亲生下云箴后不知所踪。父亲待他很好从未有过亏欠,云箴成年后父亲将妖族的掌权位置交给了他。漫长的岁月里,他孤独地坚守着父亲留给他的责任。
后来父亲深爱的那名人类女子在病痛中死去,他追到冥府带回了女子的魂魄。为此引来天雷失掉一半修为。两人相守,父亲幻化老去后的面容,亲手送走了她。二十年后父亲找到那名女子的转世,哪怕是样貌与性别改变,父亲仍坚持与她在一起。人类寿命不过短短几十年,父亲再一次亲手送走爱人,闭关在雪山深处等待轮回再次开启。
父亲等到了那女子长大成人,但这一次,那女子爱上了旁人,已经结婚生子。哪怕是恢复了前世记忆,女子也没有再回头。父亲失魂落魄回到雪山。
他去看望过父亲一次,那已经是一百五十年后,父亲容颜未变,神情却落魄,穿着一身简朴的衣裳,从山上搬到山脚下,搭起一间竹屋。种植蔬菜花草,养了一对仙鹤。每日划着木船去湖中钓鱼。
他问父亲,爱的本质是不是善变?
父亲是怎么回答的?他说,无常才是唯一不变的永恒。哪怕是拥有漫长岁月的仙人,也终有魂归天道的那一天。微渺情爱何其变幻短暂。
他听懂了。
父亲又说,哪怕短暂又怎样呢,岁月无穷,遇到了爱的人就应该竭尽全力与之相爱,感受对方带来的灵魂的振颤。云箴,假若某日遇到心动的人,不管对方是人是妖还是魔,是男人还是女人。
云箴,要去爱。带着你的慈悲。
他闭上眼睛,仿佛看到那个单薄身影,摇摇晃晃地在他的世界里成形。
***
昆仑山脉雪山深处。
这里是《山海经》里记载的昆仑虚。《海内西经》:
海内昆仑之虚,在西北,帝之下都。昆仑之虚,方八百里,高万仞。上有木禾,长五寻,大五围。而有九井,以玉为槛。面有九门,门有开明兽守之,百神之所在。
《大荒西经》记载:
西海之南,流沙之滨,赤水之后,黑水之前,有大山,名曰昆仑之丘。有神,人面虎神身,有文有尾,皆白处之。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,其外有炎火之山,投物辄然。有人,戴胜,虎齿,有豹尾,穴处,名曰西王母。此山万物尽有。
《山海经》记载昆仑虚是众神之所。里面奇珍异宝数之不尽,凡人不能踏足。西王母有长生之术,人间帝王为求长生术翻山tຊ越岭,耗费大量人力财力,最终也还不过是一抷黄土骨枯。
到了现代,科技发达,追求长生不老的欲望在富人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。研究各种抗衰老的针剂,注射干细胞,换年轻的心脏与血液。富人相信把自己血液换成年幼孩童更有效保持年轻健康,延长寿命。
也许在未来科技发展中,普通人类将实现永生,只要意识不灭,躯壳不坏就是长生。为了追求极致的刺激,将感官机能开发到极限,平平无奇的娱乐已经无法满足人们内心的空虚。
目前有人开发了一个太空之旅的旅游项目,价格高昂,仍有许多人趋之若鹜。
如今的昆仑山脉并不是真正的昆仑虚。现代地理学家根据《山海经》的记载,也未能找到其中描述的位置。
经过几万年甚至几百万年的地壳运动,现在地球上的版图早已不是原始的地貌。
昆仑山脉的神秘,至今仍吸引来自全世界的探险者们的好奇心。近年来不少探险队在茫茫雪山中失踪。政府颁布禁令,禁止进入无人区,重要枢纽由军队驻防把守。防止不知轻重的探险队越过禁区。
天上开始下冰雹,暴风肆虐卷起大雪,身穿一身单薄衣物的人站在高山之巅。黑色短发覆盖一层雪花,他的脸很年轻,眼睛却很老,身形并不算高大甚至看起来有些羸弱不堪。脸上结了一层冰霜,神情与这风雪一样寒冷暴虐。
他忽然扯出一个微笑,嗜血的恨意比这雪山还要汹涌。
“天地将为我颤抖……”男子睨着这苍茫天地,左手握着一根发黄的竹杖,身体因暴戾而兴奋,连浑身的血液都因此而震荡。
男子一挥手,一块屏幕出现在眼前,对面的黑袍人没有具体的形状,空荡的衣袍里只有一团黯淡的气体支撑。
“钥匙拿到了吗?”仁光冷冷地问。
“回先生,钥匙拿到了。”黑袍跪在地上,发出一种模拟的僵硬声音,没有呼吸起伏。
面前的屏幕消失,暴风雪已停,远处有雪山崩塌的轰然声。
男子的目光飘远,记忆仍旧如新,一刻也没有忘记。
神仙并非天生就存在,而是经过修炼飞升,脱离肉体凡躯。即便是脱离了凡人的七情六欲,并不意味着根性完全断绝。没有了欲望但有更大的慈悲。修炼不能停止,停止意味着退转。
这些神仙能够穿行与宇宙各个空间,受天道约束。他们是天道的执行者,并非天地的主宰。漫长的仙寿结束后消弥于宇宙,像无数恒星一样会有燃尽能量的那一刻。这一过程会重复,直到巨大齿轮停止转动。
逍遥如这些神仙,也不愿接受秩序就是以这种虚无的方式运行。相较于劣根性深种的人类,他们的确超脱尘世之外,不受物质与空间约束,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之中。其中奥秘无人参透。
数万年前,长琴出生于榣山。在榣山的岁月,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回忆。父亲送给他用神木做的一把琴。凰鸟、鸾鸟、凰鸟是他的玩伴。闲来无事便坐在悬崖边上弹琴饮茶,时时约上一两名好友游览山河星辰。幻化成普通人的模样去人间游历。感受世间四季分明,万物各得其所。
在人间,他看遍生离死别,爱恨交织,野心权力,人性里的丑恶令他惊诧,不理解身为普通人的他们,性命不过弹指一挥间,一个个却热衷于执着虚无的欲望。时间越久,他不再分辨这些,遇到过一些很好的人,与他们相交,听他们灵魂深处的声音,那是对回归本性的渴望。
他交友广阔,修行人、山精妖魔、普通农夫、商人、官宦他从来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轻慢于他人。若是他人遇到难关,也会及时出手相助。他看到不管身处哪个世界,苦难与欲望永无止尽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他变得有些消沉,连最爱的琴也没有碰过。
共鸣这些苦难,令他痛苦。
父亲却没有安抚他,只沉默站在他前面,烈烈大风吹起父亲的灰白衣袍,长发随风而动。父亲深沉地声音肃穆庄严,眼神如利刃却有慈悲,“长琴我儿,这世间轮回流转不息,欲成大道者超脱七情六欲苦海,必要经历重复的死亡与欲望,只有彻底体验过,才能大彻大悟。
长琴,你要心怀慈悲。不要生出分别心。
仁光想起了那个繁荣的时期。
他是高高在上的祝融之子,世人尊称“太子长琴”。《山海经》中对这个人的记载仅寥寥数语:
祝融生太子长琴,是处榣山,始作乐风。
在后人看来,历史的发展是线性的,单一的,事实上,许多事件是同一时刻存在的。人类对时间的记忆是单一的。
它并非一个孤立的形式。
他的父亲,火神祝融,号赤帝。一生兢兢业业为人类服务,受无数香火供养。却死在了权力倾轧的阴谋诡计里。直到他被剥削仙骨,销去神籍,毁掉人间庙宇的那一刻,他才真正的看清,这个超然物外的仙境,竟是另一个污浊的人间。
他的恨,势要这天地为之变色。
春浮因为半夜剧烈的头疼而辗转难眠,裹紧身上的大衣拉开窗帘,月光如冰照亮房间一角,她坐在飘窗上,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,暗蓝烟雾因为寒冷的空气有几秒是停止的状态,她轻轻吹散烟雾。
她被囚禁在这个房间里已经过去三天,手机电量耗尽关机。有人固定送来食物。她有自知之明,保存充足的体力很重要,愈合的伤口偶尔会发痒,她忍不住抠破了结痂处。房间里还有她血液的味道。有军医进来为她检查身体,涂上不知名的药水,又给她留下了几片止痛药。
药水缓解了她身上的痒痛,却无法抑制她内心蚂蚁啃噬般的煎熬。春浮担忧云箴的身体状况。
她开始感受到自己的心神这种情绪摇摆不定。手掌贴在玻璃上,她观察自己的手,手背突出青色血管,蜿蜒隐于皮肉中,有几处余留陈年伤疤,那是无法磨灭的印记。
春浮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这世界里不可缺少的一环,没有她,地球照样转动,宇宙里的星球照样自生自灭,秩序不会消亡。她如同荒地里的野草蓬勃生长,随心飘荡到哪里就是哪里,不强求命运给她安排的道路是光明灿烂的。
她努力的活着,即便有无数困惑,睁开眼睛像直视剧烈阳光般直视自身的深渊。面对自己曲折的人生,她没有选择逃避视而不见。人无法预知自己的时间,她竭尽全力让自己活在当下。
现在她遇到一个喜欢的人,她的心为他打开,黑暗中她看见绚烂的光芒,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。
这世界的荒诞令她不可思议,或许,这就是它原本的样子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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