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就是书上所说的,用人不疑疑人不用,徐京平把信任给了那些铺子的掌柜。相对的,那些掌柜们便以这知遇之恩,替厉家好好办事。不过菲菲也有些担心...
“我给你的书,都读完了吗?”厉暄最近三天两头便往临风院跑,再也不躲在院子里钻研机关,看得韩锦甚是欣慰。只是他对菲菲忽然起来的兴趣,依旧没能消减,这一见着菲菲,便上前问道。
菲菲一惊,讪笑道:“四少爷,那些书太难懂了,我只认得几个大字,还没能完全参透。”
“不懂便来问我,”厉暄说完,又皱眉道:“只是入门的几本书,你就看不懂了,以后还怎么读其他的?做一个精巧的机关,少说要读下百本古书,背下所有的机关图。”
菲菲脸色一僵,背下百本深奥难懂的书,那简直跟要了她的命一样。而且那些机关术跟天书一样,每每翻开她没看两行字就哈欠连天,哪能读得下去?
还是徐京平书房里的游记,更得她心。
“四少爷,我就没有做机关师的天赋,还是不要……”
没等菲菲斟酌着婉拒,就被厉暄一个冷眼止住了:“还没开始,就打算放弃了?你做什么事,难道都是如此?要是这样,别说做机关,其他的你也不可能做得好!”
菲菲一怔,一时间倒是接不上话来。
厉暄说得很对,还没开始就打算放弃,确实会一事无成。只是这机关术是四少爷强加给她的,自己哪里会感兴趣?
“你不是喜欢画画吗?那就把机关图都一个个描画出来,马上就能记住了。”厉暄挑了挑眉,一副他难得传授学习小秘籍的表情。
惹得菲菲忍不住苦笑,这厉四少的歪理,还真是不少。
“四少爷有所不知,顾姑娘正替厉家的茶铺子做花茶,哪里有时间学机关术?”端砚笑眯眯地上前,替菲菲解了围。
徐京平瞥了厉暄一眼,淡淡道:“正好,你也十三了,托海商送来的材料就不再走公中。”
厉暄霎时脸色微变,那些材料都是从海的另一边送来的,价值不菲。加上海运风险大,三船有一船能平安把货物送回来已是不易,价钱更是要翻倍。
他做的机关,若是卖出去,确实能得到一大笔钱。但是比起昂贵的材料来,那真是九牛一毛,便微微蹙眉道:“大哥,只要再过两年,等我的机关术更精湛之后……”
徐京平云淡风轻地打断道:“十三,已经是男子汉了。我十三岁的时候,已经跟着海商出船,赚到自己第一桶金了,难不成你要继续赖在爹娘身边,当一个嗷嗷待哺的稚儿?”
被他说得面红耳赤,厉暄拍着胸脯不甘心道:“大哥别小看了我,只要多做几个精巧的机关卖出去,就能把材料的钱都垫上了。”
“很好,”徐京平微微点头,格外开恩道:“这回的材料,便算是我先借你的。两月为期,让端砚回头给你立契书。”
连契书都用上了,徐京平这次怕是来真的,厉暄眉头皱得更紧了。但是说出口的话,他从来不会反悔,便瞪了端砚一眼,道:“还不立刻写契书?我这就立完契书,马上回院子里开始做机关。”
他转身又向韩锦作揖道:“向先生藏书阁借阅古书的事,只能推迟了,还请先生原谅。”
韩锦摆摆手,倒是宽容地笑道:“既然厉大少下了契书,我这个做先生的哪能落井下石?藏书阁的孤本不容外借,我可以让你进去看看,每天一个时辰,能看多少,就得靠四少的眼力了。”
厉暄闻言,两眼放光,能够进藏书阁,以他一目十行,几乎过目不忘的本事,根本不成问题。若是可以找到稀有的机关图,便能尽早还清材料的银钱,更是摩拳擦掌,恨不得立刻就前去韩家的藏书阁。
“不过……”韩锦折扇一开,笑吟吟道:“四少爷落下的学堂,还是得补上的。两月过后,便要请四少爷每天在学堂呆上两个时辰了。”
厉暄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,接过韩锦手中能够出入藏书阁的玉牌,兴高采烈地出府去了。
临走前,他还不忘叫住菲菲,带到一边小声嘀咕道:“那姓聂的,软榻里被我做了手脚,至于两人那夜里杯中的药却不是我放的,而是阮姨娘偷偷请人下的手。”
菲菲一愣,想过阮姨娘绝不会轻易放过余雅晴,却没想到会用那么恶毒的法子,直接毁了余雅晴的一辈子。
不过这样,还真是一箭双雕。
下药的是阮姨娘,却被聂睿羽和余雅晴误以为是华夫人动的手,前者对华夫人必定心有芥蒂,再也回不到原先的亲近,而余雅晴只怕要恨死了华夫人。
阮姨娘既帮厉昭报了仇,又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,不像是她想出来的主意,或许是朱嬷嬷的提议。
只是厉昭莫名其妙被余雅晴推了一下,落水后险些丢了性命,阮姨娘就得这么一个独子,平日疼到手心里,对余雅晴怕是恨之入骨。
厉暄见菲菲一会皱眉一会叹气,又洋洋得意道:“阮姨娘只让人在酒水里下了药,未曾想姓聂的伤势未好,哪里会饮酒,我便推波助澜了一把,给他下了一点新药。”
菲菲无奈,四少爷平日看着冷,没想到玩心如此之重,居然还伸手帮忙了一把,聂睿羽这次真是倒霉到家了:“不知四少爷的新药,究竟有何作用?”
“小玩意儿罢了,是海运里夹杂的一棵古怪的花儿,稍微提炼后,只要沾染一丁点,便会产生曼妙的幻觉。对姓聂的来说,怕是在半梦半醒中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,还真是便宜了他。”厉暄还留下了一会,好看清药效是否如意。对聂睿羽这样人前装模作样,人后却是衣冠禽兽的,只瞧了两眼便厌恶地离开了聂府。
他张口要说,被徐京平的目光轻飘飘一扫,便喃喃转口道:“反正,那姓聂的不是好人,你别靠近他。”
菲菲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,看出厉暄有事瞒着她,却不好多问。那一夜的糊涂事,自己还是少掺和为好。
厉暄眯了眯眼,眸里满是狡黠,没告诉她,自己还是留了一手。
厉暄一走,端砚笑眯眯地递来一个木匣:“顾姑娘,新的花茶可是琢磨出来了?那莲花茶一出,多少贵妇人爱上了那味道,半天就卖光了。铺子里紧着做,还是好几天没能供上。掌柜瞧得心疼,便叫小的来问,多上几种新茶,才不会让架子总是空着。”
莲花茶不容易做,每次做得分量极少,难怪会被抢买一空。
菲菲这才发现,最近忙着别的事,倒是把琢磨花茶放下来了,便歉意道:“我还打算做兰花茶,毕竟兰花素有天下第一香的美名。”
端砚立刻笑道:“兰花茶,听着只怕是极为不错的。若是姑娘需要,只管吩咐我去采购兰花。”
闻言,菲菲也跟着笑了。厉府后花园里有不少名贵的兰花,自是不可能用来做茶的,没得浪费了。而且院子光秃秃的,花匠估计得愁疯了,便道:“那就有劳端砚,采购些平常的兰花。”
她想到那本古书上的法子,虽说匆匆一瞥,倒是简单,便又道:“摘下的新鲜兰花花瓣,先用淡盐水泡上,再不断换上干净的活水。几次后一起烘干,放入茶中便成了。”
“法子果真简单,比莲花茶好做多了。”端砚一一记下,又笑道:“掌柜听了,只怕又得笑的合不拢嘴了。”
徐京平请来的这位大掌柜,原本还觉得自己屈居在一个小小的茶铺颇为大材小用,而且卖的还是一个小姑娘琢磨出来的花茶。花茶看着不起眼,每一份利钱也单薄,他以为大少爷不过哄着一个小姑娘玩儿罢了。谁知道就是这么不起眼的小东西,薄利多销,转眼间就让自己数钱数到手软。每日的客人络绎不绝,徐京平又命掌柜把后面的宅子一并买下,收拾好了,布置成精致的雅间,让闻香前来的贵妇人们能够歇息品茗。
比起茶馆,雅间要精致得多,三五个贵妇人见面,一起用用花茶,淡淡的花香萦绕,走的时候身上也沾染了一些,若有似无的令人精神一震。不少贵妇人走前,便让人包上一些回家后。还有不少喝着好了,还买来送人。
连掌柜都不得不佩服厉大少的眼光,连一个姑娘家无意中做出来的小小花茶,都能赚得盆满钵满!
只是莲花茶不容易做,铺子里茉莉花茶居多,总是缺了点新鲜。刚开始还好,时间长了,美得让人厌了,不能进厉府见菲菲,便一个劲地催端砚跟她好好说上一说,多做些新的花茶来。
菲菲也觉得这掌柜十分尽心,自然更是用心了:“端砚让掌柜的莫要忧心,这花茶还是时节的。如今莲花初开,海棠、牡丹、栀花、兰花、茉莉、木樨都开得正好。等到了金秋,还有菊花。冬日,也有梅花。一年四季下来,哪里会单一重复?”
端砚听得佩服,还以为她不过是随手捣鼓出来的花茶,没想到还认认真真钻研了一番,说得头头是道:“顾姑娘这番话,我一定转告掌柜。”
一旁的徐京平听了,这才开口吩咐道:“让掌柜用心留神,每个时节推出不同的新茶。别让客人以为,铺子里除了茉莉和莲花茶,再没其他了。”
以掌柜三寸不烂之舌,教导下接待贵妇人的女童们也是聪明伶俐的,自然明白偶尔透露一点,更能勾起她们的兴趣。
菲菲也听明白了,敬佩地看向徐京平。不过一会儿,厉大少就想到这样法子勾住客人的心,好让茶铺子打理得更好。看着似是徐京平什么都不做,扔给掌柜负责。实际上,他只需要偶尔点拨几句,底下的人自然能办得妥妥当当。
她以前瞧见其他铺子的老板和老板娘,看着风光,到底亲历其为,累得不轻,铺子不好不坏,倒没见得大赚。反倒徐京平经常离开京城,要不然就在府中,反倒把生意都打理得红红火火。
这就是书上所说的,用人不疑疑人不用,徐京平把信任给了那些铺子的掌柜。相对的,那些掌柜们便以这知遇之恩,替厉家好好办事。
不过菲菲也有些担心,小声问道:“大少爷,莲花茶不易做,别的铺子可能一时之间琢磨不出来。只是这兰花茶却是极为简单的,怕是要被其他人学了去。”
徐京平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,眼底闪过一抹浅淡的笑意:“一般的小铺子,还不敢明着跟厉家作对。旗鼓相当的茶铺子,即便做出来,却也跟不上厉家茶铺子接连推出新茶的动作。”
菲菲这才吁了口气,厉家的作坊都是签了死契的工人,万不敢随意把花茶的方子传出去。再就是,其他人学得一两种,却比不上自己有古书在手,不断地推陈出新。
她仰起脸,下决心道:“大少爷放心,我一定尽早把更多的花茶都琢磨出来。”
其实,菲菲不是没想过把那本古书直接卖给徐京平。只是内心深处,还是觉得她借着古书有一番作为,总比默默无闻把书送给厉大少更好。
或许她还是希望自己做个有用之人,而非攀附在别人身上存活的菟丝花。一本古书,徐京平肯定会给菲菲一个不错的价钱,只是这笔钱是死的,总有花光的一天,不像三个月的干股来得长久和实在。
只是,徐京平待她极好的,菲菲也不想瞒着他,便凑过去低声道:“大少爷,其实关于花茶,我偶然得了一本古书……”
徐京平忽然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颊,菲菲一愣,没能继续说下去,却被他的回答吓了一大跳:“我知道。”
“大少爷……知道?”菲菲震惊地抬起头来,果真是徐京平,什么事都掌握在手心里,从来没有预料之外的事。
“一个在内宅,从不出门的小姑娘,哪里会知道如此多的事?”徐京平笑笑,牵起她的手,扭头瞥见韩锦被春英送来的莲花酒迷得找不着北,早就把学堂的事忘了个精光。
菲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忍不住笑了:“上回试着做花茶的时候,还剩下了许多,便想着酿酒,不要浪费了。”
不过到头来,还是便宜了韩先生。
她借着徐京平送来的莲花花瓣酿酒,算得上是借花献佛了,便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既然大少爷都知道了,为何不把古书从我手上拿去?”
只是茉莉和莲花茶的干股,也很够菲菲用了,她并不贪心。没有银钱在手,难免心慌慌。但是有了,足够用便好。
“没必要,”徐京平淡淡说着,捏了捏她的掌心道:“这本古书会到你的手里,那便是缘分,天注定的事,我何必逆天而行?再说,这书在你手里,和在我手里,又有什么不同?”
菲菲窘迫地想要抽回手,听见厉大少的话,不由怔忪片刻,缓缓笑开了。徐京平这般说,已是不当自己是外人。书在她的手里,依旧能给厉家赚钱。厉家不缺这点银钱,她却是极缺的。
一本古书,成就了双方。厉家多了一个新的铺子,占了先机,以后在花茶上不会落后于人。菲菲便是得了不错的收入,再没后顾之忧。
菲菲终于明白,为何那些掌柜会对徐京平推心置腹,死心塌地了。厉大少说话不多,每回开口,总能打动人内心最深处。如今的她也恨不得立刻卷起袖子,快快地把新花茶做出来,好回报徐京平对自己的信任和体谅。
“大少爷放心,我会尽早把兰花茶做出来的。”
“不急,”徐京平摇摇头,瞥向她的脚踝,低声问道:“让人送去的药膏,还有继续擦上吗?”
菲菲无奈,厉大少隔三差五让人送来祛疤的药膏。春英更像是得了宝贝一样,每每她忘记了,又或是嫌麻烦不愿意涂抹,就抬出徐京平的名字来,让自己不得不屈服,一天三回地擦药:“有的,只是那些药膏价值不菲,我这点小伤不碍事的,大少爷以后就不用再送……”
“姑娘家的脚最不能有一丁点的伤痕,这点药膏不算什么,想要的话多得是。”徐京平淡淡打断她的话,菲菲就明白,厉大少决定好的事,绝不容许别人反对了,便低下头没再吭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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