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英还在怔忪中,菲菲却皱紧了眉头。那姑娘叫华月喜姐姐,难道她就是即将进府的平妻?不但年轻,容颜比之华月喜,真是有过而无不及。有着少女的纯真,亦有妩媚之色,举止优雅且撩人,一举一动让人移不开眼。...
一辆华美的马车停在厉家门前,先是一个聘婷俏丽的绿衣姑娘下来,没想到如此秀美的姑娘却只是个丫鬟,转身谦卑地躬身,伸手扶着一位戴上纱帽的蓝衣女子下车。
蓝衣女子抬头看着厉府的牌匾,撩起一小节纱帽,露出微勾的红唇和尖尖的下巴,惊鸿一瞥,便让经过的人为之一震,都说厉老爷有福气,只怕又要纳了一位大美人。
大太太带着阮姨娘在前厅候着,听说来人,谁也没起身去迎。见蓝衣女子进来,大太太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来:“不知道这位姑娘是……”
绿衣丫鬟神色平和,乖巧地行礼道:“回太太,这是宇王妃的书信,还请过目。”
语琴接过,递给了大太太。
大太太想到那位贵人送来的平妻,也不过是个平常的姑娘家,来一个下马威,以后说不准就能服服帖帖的,不给厉老爷惹什么事。却没想到,居然是个厉害的,开头不接她的话,只把王妃的书信送过来。
书信上说得很明白,字句里都是对这位平妻的称赞。而且以妹妹相称,说是宇王爷收了她为义妹,身价骤然不同,并非平常人家能比拟的。再瞧了眼名字,大太太略略蹙眉,只觉得有些眼熟,一时间却想不起来。
等蓝衣女子摘下纱帽,阮姨娘惊得险些跳起来,哆嗦着嘴唇诧异道:“怎么会是你!阮婉!”
大太太闻言,不着痕迹地蹙眉。要是她没记错,这位叫阮婉的姑娘,便是阮家的一位远房表小姐,似乎是庶出的?
这么一个庶出的丫头,却跟自己平起平坐,光是想想,就让大太太心里十分不舒服。不过是攀上了宇王爷,身份便完全不一样了。如今阮婉不是阮家的表小姐,而是宇王爷义妹的身份嫁进厉府来。
“不可能,这不可能!你一个庶出的丫头,何德何能……”
听见阮姨娘口不择言,大太太一个皱眉便瞪了过去,阮姨娘立刻一顿,这才住了口:“胡说什么,这位是宇王爷的义妹,哪里是你有资格能指责的?”
阮姨娘讪讪地低下头,心里恨得要死。原本自己一个嫡出的姑娘,又是阮家直系的,对旁系那些亲戚颇为不屑。尤其她嫁入厉家,不知给阮家带来多少好处,一个个远房亲戚都巴结着自己,更加没把庶出的阮婉放在眼内。
没想到这丫头,不但颜色好,又得了爹爹的另眼相看,如今竟然飞上枝头变凤凰了,简直是出人意料。
被人压在头上的感觉实在不好,阮姨娘脸色微沉,倒是明白阮婉如今身份不一样,她多说多错,尤其会给厉老爷惹祸。
要是她对阮婉不满的话传到那位宇王爷和王妃的耳边,便成了厉府对王爷安排的不乐意,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厉家。她嫁了厉老爷,生了厉家的人,死也是厉家的鬼,怎么也不会想给厉府惹来祸事。
大太太见阮姨娘识趣地住了嘴,这才欣慰地一笑,转头对阮婉客气道:“阮姑娘这次来,笼箱便让金嬷嬷安排人抬进府里吧。”
阮婉轻轻一笑,银铃般的笑声,衬着一张如白莲般清雅的面容,令人如沐春风。只是眉梢间带着一丝妩媚与高傲,倒似是坠入凡间的仙子,谁也舍不得伤害半点,又不愿移开目光,恨不得拥她入怀好好疼惜。
“大太太不必费心,今儿婉儿过来,只是跟太太请安罢了。还请太太尽早安排,我如今便住在王爷京城的老宅中,等选了日子便进厉家来。”大太太瞧着阮婉的颜色,比华月喜更是年轻娇艳,便是她阅人无数,也忍不住多瞧了两眼,心里便有些焦灼。要是厉老爷看着了,指不定真会对这丫头另眼相看。
原本还瞧着年少,或许是懵懂无知的,让人直接抬进来,那就跟妾一样了。即使表面是平妻,一开始便低了大太太一头。谁知这丫头还是个警醒的,轻描淡写就化解了,让大太太心底对阮婉更是谨慎警惕。
这个阮婉,只怕是不容易对付的了的。
大太太脸色不变,似乎之前随便接进府里的话不是她说的那样,笑吟吟地道:“府里早就准备好了,只等阮姑娘前来。等我跟老爷商量好了,便让人风风光光抬了阮姑娘进府。”
“那就有劳太太了,”阮婉很是谦和,完全没有王爷义妹的架子。嘴里口口声声叫着太太,神色却没有一点的卑微,似是同辈一般,让大太太闷在心头,却反驳不得。
谁让阮婉有一个王爷做靠山,哪是她一个小官出身能比的?
“阮姑娘言重了,”大太太唇边的笑容淡了一些,对于一个即将进内宅的年轻姑娘,并没有多热络。
再加上这阮婉,点出她如今借住在王爷的老宅中,足见宇王爷对阮婉的疼惜,以及变相地催促厉府尽早娶她过门。毕竟在王爷的老宅中住着,对阮婉的举动更是清楚,拖得越久,不必阮婉告状,那位贵人只怕对厉家心生不满。
阮婉眉眼一抬,忽然道:“我与阮表姐许久不见了,太太可否让我们单独说说话?”
说罢,她又道:“都说厉府的后花园是精心布置的,我想着能走一走,也能大饱眼福。”
大太太还能如何,跟阮姨娘使了个眼色,让她慎言,便叫金嬷嬷送两人到后花园,还不忘悄声叮嘱:“让人看着,别让他们惊扰了老爷和少爷们。”
“是,太太。”金嬷嬷哪里会不注意,不说亲事前双方见面是不吉利的,再就是阮婉这般年轻貌美,若是一不留神被她勾搭了府里的少爷,那就是给厉府大大的没脸。
金嬷嬷小心防着,带两人走上一段僻静的卵石小路,便是离着围墙边的一处幽静的凉亭。
“确实是个好地方,”阮婉自然看出金嬷嬷的用心,必定是大太太事先交代过的,心里嗤笑一声,这倒是如了她的意,没让人打扰自己跟阮姨娘说话:“可否请金嬷嬷叫人安排些茶水点心,今儿起的早,我还没来得及用。”
“阮姑娘客气了,”金嬷嬷笑着点头,原本就没想要留下,有这个借口,让她们两人单独说说话也没什么。
“碧笙,你到亭外去盯着。”见金嬷嬷走了,阮婉脸上的笑容便褪下了,挥挥手打发贴身丫鬟走远了。
阮姨娘原本想要打发身边的朱嬷嬷离开,想着阮婉如今不好对付,有朱嬷嬷在身边提点着也好,便没有开口。
阮婉也不介意,看着她开门见山道:“我就不兜圈子了,还请阮表姐帮忙一二,以后等我嫁过来,别给我添乱就好。”
“你——”阮姨娘气得要命,就说这阮婉以前一副倨傲的摸样,突然变得知书达理的,肯定是装出来的。果不其然,在人后立刻恢复了原本的真面目:“你还没嫁进来,就敢对我指手画脚了?”
“表姐还是老样子,一点都没变,可见这厉老爷是个好的,一直宠着你。”阮婉嘲讽地笑笑,又眯起眼道:“这样的好夫郎,既会赚大钱,又不是贪恋女色,对自己人大方又体贴,瞧着还是护短的。就是年纪大了些,不过大也有大的好处,老夫少妻总会更疼惜一些,表姐你说呢?”
阮姨娘听得刺耳,什么老夫少妻,阮婉这是说她年轻貌美,一定能抓住厉老爷的心吗?
“你先别夸下海口,老爷不贪女色,府外大把年轻貌美的丫头,也没见他把哪个往府里带。你要不是贵人硬是塞进府里的,哪里轮得到你进府?”
“府外那些空有一身好皮囊的蠢笨丫头,就算再好看又如何,根本笼络不住男人的心。”阮婉没打算说太多,只淡淡道:“我只是代替叔叔转告表姐一声,莫要挡了我的路。要是不听劝,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”说罢,她没再看阮姨娘黑沉沉的脸色,转向一旁的朱嬷嬷笑道:“嬷嬷许久不见,气色倒是更好了。在表姐身边,只怕要辛苦许多。等我进府了,你就能轻松一些。”
朱嬷嬷对阮婉恭谨地躬身行礼,脸上的笑容带着惶恐和惊喜:“表小姐谬赞了,能替阮家做事,是奴婢的福气。”
阮姨娘呆住了,她从来没见过朱嬷嬷这副谦卑拘谨的摸样,不由皱起眉头,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:“朱嬷嬷是你的人?”
阮婉摇头,没等阮姨娘松口气,便笑着答道:“没想到这么多年,表姐还是没一点长进。朱嬷嬷是阮家的人,阮家如今地位最高的便是身为王爷义妹的我,所以她必然是要听我的。”
“表姐也是,连叔叔都不敢忤逆我的意思,你也别惹着我生气为好。要不然,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。”她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,仿佛戴上了一个不变的面具,不知为何令人不寒而栗,阮姨娘便觉得几年不见,阮婉忽然摇身一变,身份不同了,连这份深沉的城府也似是更可怕了。
等金嬷嬷带着点心回来,阮婉笑着用了点心,喝了两杯茶,便带着碧笙出府了。
只是在小道上,恰好碰到了菲菲。
这条小路鲜少有人走,菲菲偶尔会带着春英散步消食,却没想到今儿会碰着人,还是一个陌生的姑娘。
看着那通身的气派,绝美的容颜,菲菲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。
阮婉对厉府里的人早就烂熟于心,一见菲菲,便笑吟吟道:“这是府里的顾姑娘吧?我姓阮,还请顾姑娘替我问候一声华姐姐。”
说完,她嘴角噙着得体的浅笑,袅袅走远。
春英还在怔忪中,菲菲却皱紧了眉头。
那姑娘叫华月喜姐姐,难道她就是即将进府的平妻?
不但年轻,容颜比之华月喜,真是有过而无不及。有着少女的纯真,亦有妩媚之色,举止优雅且撩人,一举一动让人移不开眼。
这样的女子成为平妻,只怕连厉老爷也得招架不住。
菲菲不免忧心,可惜该来的总会来,贵人送来的平妻,就算是厉老爷也不能拒绝的。
阮姨娘心情坏透了,跟菲菲也没打招呼,转身便往大太太的院子去。
菲菲也没理会她,沉着小脸带上春英快步回到院子里,轻轻叹气。那位贵人到底怎么想的,送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进府,究竟意欲为何?在她看来,一位如此出色的姑娘家,王爷自己难道就不心动,偏偏要送到厉家来?真的是因为赏识厉老爷,才会如此吗?
即便菲菲不认识宇王爷,对这位贵人一无所知,仍有些莫名的违和感。
她忍不住对春英交代道:“你待会悄悄跟凌大娘说,最近仔细些,二太太吃的用的都要检查一遍……”
“姑娘,这是怎么了?”春英后知后觉,才反应过来:“刚才那位漂亮的姑娘,就是新来的夫人?”
菲菲点了点头,默默地叹了口气。
春英惊讶道:“难道新夫人一进府,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二太太?”“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,不怕一万,只怕万一。”菲菲心里乱糟糟的,华月喜极为受宠,大太太新夫人还不能随便动,阮姨娘是她的表姐,没道理打自家人的脸,要对付一个妾却是绰绰有余,还能杀鸡儆猴,何乐而不为?
见菲菲忧心忡忡的,春英柔声劝道:“姑娘别担心,二太太聪明厉害着呢,哪里会输给一个小丫头片子?”
“你说得对,二太太哪是个轻易服输的人。”菲菲笑笑,只是笑容里有些苦涩。别人或许不明白,她却是知道的。对于厉老爷的宠爱,华月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衷。
华月喜嘴上不说,心里却从来没忘记自己的生父。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,深藏在她的心底,厉老爷再好,也比不过一个已经逝去的死人。菲菲觉得自己心乱了,忍不住焦躁,便摊开宣纸,让春英磨墨,一笔一划地写起大字来。写的时候,总是慢慢能让自己心平气和。
春英一边磨墨,一边瞅着自家姑娘,就怕她心事重重。
菲菲什么都好,就是想得总是太多了。有一回春英还打趣她,再这样思虑过重,指不定过两年就得多出两根白发来。
菲菲写了一个时辰,手腕有些酸痛,这才放下了毛笔,轻轻吁了口气,感觉内心的焦灼和浊气少了些,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来:“好了,收拾一下,我们这就去临风院。”
春英奇怪:“不把这些大字给大少爷送去?”
菲菲恍惚了一下,想到答应的书笺,便皱着一张脸,一张张仔细看了刚才写的大字。刚开始笔划凌乱,渐渐变得平整,而后才勉强有些笔锋,便摇头道:“还是算了,这些大字写得不好。”
字如其人,她也不想让徐京平看出自己的思虑。
即便厉大少面冷心热,待自己是极好的。但是菲菲不想变成一个攀附别人过活的人,要是哪一天被徐京平厌倦了,她就要变得一无是处,只懂得依赖了。
光是想想,她便觉得惶恐不安。
在华家的日子让菲菲懂得,依靠自己才是最稳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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