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挽澜刚放下电话,助理小路敲门端了餐盘进来。“夏总,没见你去食堂吃饭,我帮你从食堂取了餐,都送了好几次,你一直在打电话,赶紧吃了吧,估计都凉了。”小路是跟着夏挽澜干了两年的小姑娘。“好,谢谢!”“明天上午人力约了三个来面试的,说是简历和面试安排都提前发你邮箱了,时间安排在十点到十二点,你这边没有变化吧?”“有一个简历不行,只见两个,已回邮件和人力说过了,怎么还有三个?我看人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,每个人半个小时以内结束。”
陶惠茹住在厦门,林臻走后,再婚老公老陈待她一直不错,她也辛苦扶持老陈的两儿一女成家立业。本来图个老来有伴,但到老了,这个日子却过不下去了。
儿女们结婚生子后,陶惠茹和老陈就开始了分居生活,一个得帮大儿子带孩子,一个得帮女儿带孩子,两个人不是没有感情,只是被儿女拖累,需要为他们带孩子,无奈相隔两地。
离婚的起因是陶惠茹身体不好,带不动孩子了,提出休息一段时间。继子认为自己和媳妇都要上班,请保姆也不放心,说你帮我带孩子,我就管你老。言外之意,你不管我的孩子,就别怪我以后不管你老。
陶惠茹这继母当得委屈,是他们口上的“妈妈”,实则在他们家做了近二十年的保姆,老了身体不好,还得被绑架着带孩子。
她看透了,继子继女都是自私、薄凉之人,以后她要是动不了,靠他们床前伺候是想都别想的。
她提出来的离婚,老梁起先不同意。挣扎了一段时间,在她和儿女之间,他还是选择了儿女。
陶惠茹心寒,终究是孤身一人,离就离了吧,至少可以过几天自在日子。
今天五点不到,她就起床收拾东西,今天搬走。
搬家公司一大早就来了,她要带走的东西不多,也就搬了半个小时,一俩货车搞定。东西全是当年林臻房间的东西,他睡过的床,用过的书桌书架,坐过的椅子……多少年的东西,她舍不得扔。房产给老陈,她分了五十万现金,加上这拉走的东西,是她的全部了。
二十年的养育恩,继子继女无一人来送。老陈从另一个城市的女儿家昨天赶回来办的离婚手续。他坐在客厅沙发上,埋着头,听陶惠茹和搬家师傅交涉,闷声不语。
陶惠茹拿上行李箱就要踏出门了,他拉起头,终于说了话:“惠茹啊,你非要一个人,我也没办法。孩子们上班都忙,都得挣生活,不搭把手带孩子怎么办?我得帮啊。”
陶惠茹并不恨他,知道他被儿女牵制,没有自我,话还是会和他讲的。
“搭把手可以,但老人也是人,也要把老人当人看不是?孩子感冒可以跑医院好几趟,我发烧卧床几天起不了,也没人送我去趟医院。我在你们家做牛做马二十年,你说我图什么?”她背对着他,意难平。
“我知道,这些年你辛苦了。”
“我照顾你三个孩子长大,现在还得照顾他们的孩子,什么时候是个头?”
老陈应不上,又埋下头。
“这啃老,可不能啃到连骨头都不剩!我身体不好!老陈呐!人要有良心!”
“我也老了,身不由己,也是得看他们脸色过日子的人了。”老陈一声长叹。
“你自己生的,看他们脸色活该!到底不是我生的,不把我当人看!”
陶惠茹揩了把鼻涕,拖起行李箱一脚跨出了门,把防盗门“哐”的一声带上,关上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。
老陈猛地起身追到门口,又隔着防盗门滞步,流下一行老泪:“惠茹,你不容易,我对不起你,保重些身体——”
陶惠tຊ茹到了车库,坐上搬家货车的副驾驶位。车开到了小区地面,熟悉的一草一木渐渐远去,她泪如泉涌,一切模糊。
命这种东西,她早已信透。
搬到的这八十来平方的老房子,是林臻爸爸去世前两年买的,她和老陈结婚后就租了出去,五楼,没电梯,破旧,空置了一年多没人租。
二十年前她带着林臻从这里搬出去,现在她一个人搬回。物不是,人也非。
搬家师傅帮她摆好大件物品走后,她在屋子里木然地转了一圈,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无从下手,走回客厅,在落满灰的木沙发椅上呆坐。
许久,她动手收拾,先拉开包,把林臻和他爸爸的照片拿出,摆在这客厅的低柜上,擦起这柜上的灰。
夏挽澜的电话这会来了。
“惠姨,对不起,我昨晚手机没电了。”到了中午夏挽澜才有这么一段清净时间,想着和她好好聊聊。
“忙吧?身子还好不?”
“挺好的。你,你昨天信息上说,办离婚了?”
“离了,离了清净。刚搬家呢!”
“搬哪里去?”
“我不是有套老破小嘛,以前和小臻住的那套。哪里来的,回哪里去!”
“那你一个人……”对陶惠茹,夏挽澜永远不晓得该说什么样的安慰话。
“我没事,我又不怕死。早点死也好,和小臻他们早点在一起。”
“惠姨你别这么说。”
“也别担心,一时半会还死不了。”
“我目前也没空去看看你。我刚转了一点心意,你点了,给自己添些东西。把新地址发给我,我上个月香港出差买的鱼肝油和维生素那些,给你寄过去。”
“钱我有,退休工资一个月还有几千块,手头上也有钱,你给的,我不会要。东西也别再寄了,都寄了好几年了,花了不少钱,六月份旅游不又得花钱了嘛。”
“那到时见面我再拿给你。六月份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?”
“身体不如以前了,走不动了,就想找个地方呆呆。”
“这次找个我们没去过的?”
“我倒是想去趟新疆,年轻时就想去看看。就是太远了,小挽呐,不耽误你工作吧?”
夏挽澜顿了下。今年赶做上市,是她的并购关键期,又遇上新上任的李优雅,不确定因素很多。但无论如何,她不会调整这件事的时间,况且陶惠茹现在这个状况。
“不耽误。那,咱们这个六月就去新疆伊犁。到时我们在那找个地儿,好好呆几天,不奔波。”
夏挽澜刚放下电话,助理小路敲门端了餐盘进来。
“夏总,没见你去食堂吃饭,我帮你从食堂取了餐,都送了好几次,你一直在打电话,赶紧吃了吧,估计都凉了。”
小路是跟着夏挽澜干了两年的小姑娘。
“好,谢谢!”
“明天上午人力约了三个来面试的,说是简历和面试安排都提前发你邮箱了,时间安排在十点到十二点,你这边没有变化吧?”
“有一个简历不行,只见两个,已回邮件和人力说过了,怎么还有三个?我看人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,每个人半个小时以内结束。”
“好,那我和人力反馈下。”
“对了,有个事帮我办一下。”
“好,什么事?”
“哦,没事,回头再说,你去休息。”
夏挽澜想着去新疆的事,让小路帮研究一下攻略和住宿,又想想是自己的私事,还是自己来算了。
她叉起餐盘里的水果,边吃边拿着手机在某平台上查伊犁的攻略,瞄到一家“依山”民宿,点开了民宿的号,里面的图片一下子吸引住她。她又打起民宿电话先探探情况,和对方加上了微信。
这餐盘里的东西凉透了,她也吃不下,计划着这六月出行前,一定要按计划搞定“纪幸多”和另外一个上海项目的并购签约。
上海那个标的落地可能性很大,只是这“纪幸多”突生变,令她心里没底。
她发了信息给她属下梁青来办公室。
梁青风风火火地进来。她三十出头,清秀的面孔配着大背头式的超短发,整个人的气质和穿着中性风。她是夏挽澜带出来的得力干将,任并购总监,负责华南区收并购项目组,“纪幸多”这个项目由她具体跟进。
夏挽澜收拾起餐盒,问:“消息探得怎么样?”
“找到了知情人,赵良伟确实中风住了院。还挺严重。”
“他那儿子,赵霁赫,接手了?”
“说是这么说,说暂代,但他没在公司露过面。我也打了电话给赵良伟助理张权,他还在装,说赵良伟出差了。”
“正常,出了事,得用点时间先缓一缓。你怎么看?”
“我觉得吧,人中风哪有那么容易康复,赵霁赫暂代,他不打算长期运营的话,那不就是必卖咯,只是时间问题,张权不是说了个两周后的时间嘛,到时总得有个说法。”
“那你们就老老实实等他这两周后的时间?”
夏挽澜这一问,梁青也意识到得有些行动,“我们和他们白纸黑字签订过项目推进计划表的,我以我的方式天天找张权,给他制造些压力。”
“梁青,这里不仅仅是时间风险的问题,是人的问题,现在的“纪幸多”,人的风险难测。这个赵霁赫就是个最大的风险。”
“我们和他老子打的底不错,尽调都做完了,他要是代他老子操作这个事,怎么样他得和我们谈吧?赵良伟老谋深算的,这种不靠谱的富二代,说不定很容易对付。”
“你怎么和宋志徳一样,是什么让你们觉得他容易搞定?靠传言?靠臆想?赵良伟再怎么老谋神算,算盘打得再怎么响,那也和我们在一个算盘内打,他这儿子,要是轻轻飘飘一个想法,跳出他老子的算盘,逆着来,和别家谈呢?”
“是有这个可能。”
夏挽澜起身走到窗边,拨弄了下窗边护养的绿植,看起今天有些灰蒙的珠江面,“我们得尽快和赵霁赫对接上。”
这个难得的优质标的,她势在必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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