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地当真有些奇怪,若不是实打实地踩在地面上,倒像是置身于深海之底。因着顶上方一片漆黑、无限苍茫,如一块巨大的幕布黑压压地倾覆。岐奉行仔细打量了下半空中的巨石,这些巨石每一块都似有千斤重,形状不一,坚定且顽固地悬挂着,像是被更上方的某样东西死死拉扯住。...
他们站在悬崖的一边,目前阴气沉沉,雾障深重,看不清对面是什么情况。
岐奉行略思忖,看来要去無间殿,需得从悬崖此端过至对面。那么问题来了,既没有路也没有桥,足下又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,如何过去?
飞?
显然不行。
若是这般容易,方才那几块巨石也不会“轰隆隆”砸下来。
想及此,岐奉行借着火光朝上空看去——
此地当真有些奇怪,若不是实打实地踩在地面上,倒像是置身于深海之底。因着顶上方一片漆黑、无限苍茫,如一块巨大的幕布黑压压地倾覆。
岐奉行仔细打量了下半空中的巨石,这些巨石每一块都似有千斤重,形状不一,坚定且顽固地悬挂着,像是被更上方的某样东西死死拉扯住。
既如此稳固,刚才为什么又会突然落下?
是寒崖设计吗?
当然不是。
岐奉行与寒崖是不打不相识,虽算不上至交好友,但岐奉行知道,寒崖绝对不是个卑鄙之徒。况且,就寒崖那个脑子,哪里想得到那些阴谋诡计,亦不懂机关之术。寒崖尚且如此,更遑论比寒崖还要缺tຊ根筋的落冰了。
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
岐奉行垂眼沉思,乌黑浓密的睫毛上落了些寒气。
在火光的照亮下,无忧也看清了巨石。但是只抬头看了片刻,便深感重压袭来,难以喘息。可再看大人的神情,却无事人一般,心里啧啧称奇。
“大人,现下我们该怎么办?”他心下震惊,见刚才他们所站立之处,已被巨石砸了几个深坑。
而头顶上方那些悬挂的巨石似乎也在伺机而动,此刻若是往前走,多半还会砸下来。
往后走……?
都已经堕魔了,哪里还有什么回头路。
真乃前后为难。
蓦地,无忧怨愤道:“都赖那两只乌鸦!”
岐奉行听此,收回了思考的视线,转头沉默地盯着无忧。
见大人喜怒不形于色地看着自己,无忧紧张地吞咽了几下。若是情绪直接能从面上看得出那倒还好,最可怕的就是……没什么情绪。况且大人多次提醒他莫要与那两只乌鸦计较,可他总是忍不住。
无忧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。
岐奉行默然地看了他一会儿,这才动了动唇道:“抬起头来。”
无忧立马抬头,结结巴巴道:“大……大人……我……”
“你认为是寒崖与落冰故意设计,将我们引至此处?”岐奉行没什么表情地问道。
无忧闻言,呆愣了片刻后,点了点头。他确实是这么想的——
一路上,都是那两只乌鸦在领着他和大人走,走哪儿还不都是他们说得算。然而走到这無间大陆尽头了,那两只乌鸦倒好,立马就消失不见了,还险些害得他与大人被巨石砸着。怎么想都与他们有关。
“那你说说他们为何这么做?”
无忧想了想,神色认真道:“许是记恨大人!”
“……”
见岐奉行不信,无忧着急解释道:“大人您想想看,那两只乌鸦,不管是寒崖还是落冰,与您见面后,都吵嚷着要和您打上一架。尤其是那落冰,几次三番要与您动手。他定是觉得打不过大人您,所以才使这种阴招!”
岐奉行总算有了点表情,淡笑问:“你当真这般认为?”
无忧犹疑道:“……是。”
忽地,岐奉行将掌心里的火苗熄灭了,黑色席卷而来。
无忧不明所以,他看不清岐奉行的脸,只听其声音缓缓传来:“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,不是他们。不仅不是,方才寒崖还善意地提醒了我们。”
什么?
那乌鸦有那么好心?!
“你很疑惑是不是?”没有了光亮,空荡且晦暗的悬崖壁边,岐奉行的声音似乎变得清冷了。
无忧沉闷地点了点头,想到岐奉行可能看不见,又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他不想不相信岐奉行,可他也难说服自己的内心。
“我知晓你的猜疑,但是你看——”岐奉行说着,一只手指向了深色里的雾障。
无忧哪里能看得清,他甚至都不知道岐奉行伸手了。
“哒——!”
一声响指后,地面又一次剧烈晃动。顶上的巨石轰隆隆地再次落下,但因为他们没挪动位置,那落石只是垂直掉落,却是砸不着他们。
“大人,这是?”无忧虽看不清,但那巨石掉落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。
毕竟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。晃动逐渐减缓,岐奉行双手负背,看着眼前的迷障缓缓道:“方才巨石掉落,其实是我触动了这里的机关。”
无忧:“……”
*
無间大陆作为魔界的入口,初到此地,入眼遍地黄沙,一片荒芜,看起来似乎没有危险,实则也确实没有什么危险。倘若危险重重,当初极乐城主就不会将六界门的堕魔通道设在無间大陆了。
但是……有一个方向,是大多数外来者和堕魔者不敢涉足的,那便是無间殿所在的西北方向。或许是为了抵御外敌,去往無间殿的路上设置了多重机关,这算不得一个秘密,随便抓一个魔打听下都能知晓。
寒崖给岐奉行带的路没有丝毫问题,甚至就是因为有他带路,所以岐奉行没有在去無间殿的路上白绕几圈。否则,即便是他岐奉行,也需得费上一番功夫才能到达悬崖边。然而能到悬崖这端,才是度过了一点小关卡,真正头疼的地方恰恰就是从悬崖这里开始。
岐奉行一路上都在疑惑,为何越往西北方向走,越是没有阳光。没有阳光也就罢了,漆黑的行路上,一盏灯也不安置。
这当然是故意的。
能驱散黑色的必是光明,除了眼盲者能够且不得不习惯黑夜,大多数人都需要光。需要光就会采取各种各样的方式,但是不管哪一种方式,只要有了光,就是触及了路上的机关。
岐奉行是忍到不能忍的地步,才于掌心点燃了一撮火。寒崖见此,故意给他熄灭了,但其实已经来不及了,引得巨石掉落。但倘若一直不熄灭呢,岐奉行也想过,那或许就是另一门机关在等着了。
“现在,你总该相信并不是寒崖设计陷害我们了罢。”
“……是无忧小人之心了,请大人恕罪。”
“恕什么罪,哪里有什么罪,你不知情有猜疑也是正常,”岐奉行不甚在意道,“有那个自责的工夫,倒不如帮着想想怎么能过去罢。”
话音才落,岐奉行又是点燃了一撮火苗。
果然啊,即便是他,也是无法忍受没有光的。
无忧看了看岐奉行的掌心火,又看了看那些巨石,心里的杆秤倒向了光明。
岐奉行依着手里的火苗再次观察起了四周,他不信就没有别的办法过去了。寒崖与落冰能走得,自是熟悉这里的机关。方才巨石滚落之际,他纵身躲闪,转头寒崖与落冰便没了影子。这四周除了断崖峭壁以外,便是眼前的迷障。
难道说,他们跳进了迷障中?可他们又是如何躲得掉巨石的呢?
岐奉行兀自思忖着,那悬于半空中的巨石就像迷林深处伺机而动的野兽。如果现在他将掌心火熄灭,飞身跳跃,那巨石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他砸得粉身碎骨;那如果一直燃烧着呢?岐奉行是有些尝试的。
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前方到底是什么?
“无忧……”岐奉行忽然出声。
无忧看向他,见大人瞳色浓黑如墨。
岐奉行笑着说道:“现在我需要做一件事,可能有生命危险,也可能没有。”
不用大人说完,无忧便已知道,大人要做的这件事是不打算带上他的。他自然没有异议,既然不能给大人帮上忙,那也绝对不能给他添麻烦。
“你待在这里。如若我出了什么事,你便原路返回。”这一回,岐奉行像是下命令一般道,“必须。不可拒绝。”
无忧一怔,心下虽已猜到,但真听到大人这么说,他还是难受了。片刻后,重重点了点头,“遵命,大人!”
交代完之后,岐奉行不再多说,朝着迷障方向走去。他掌心执火,步伐稳重,只是越是往悬崖那边走,那掌心火飘动得就越厉害,若不是他施法维护,怕是早就灭了。
眼看岐奉行就要走到巨石下方,无忧紧张得额头冒汗。大人对他比他的亲爹娘对他都要好,他从来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,现下见自己的恩公涉险,他怎么能不急不担忧。
可他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紧握拳头在心中为岐奉行祈祷。
岐奉行倒没有那么紧张,他好歹也活了五百来年,见过的场面遇到的艰险数不胜数。不敢说每一次都一定能逢凶化吉,但是想要他的命却也没那么容易。
距离巨石落地之处还有一步之遥时,岐奉行定了定心神,他又一次看向半空中。手里的掌心火没有熄灭,半空中的巨石依旧稳定不动,岐奉行目光微沉,视线投向了悬崖另一端隐藏在迷障后的無间殿。
终究踏出了那一步。
意料之中,巨石未落。
无忧虚软地吐了口气。方才,他紧张地闭上了眼,根本不敢看大人那最后一步。等了片刻,没听到那轰隆隆的声音才敢睁开。
只不过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?大人怎么静默在原地动也不动了?
“大……”无忧想出声轻唤,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出声。不仅无法出声,身体突然也不能动弹丝毫,最夸张的是连表情都做不出来……
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突然凝固了一般。
不仅是他,岐奉行亦是如此。想必是触动另一层机关了。
就在岐奉行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机关时,眼前终于有了动静——
那深渊里的雾障忽地翻涌起伏。
本是灰蒙蒙的,逐渐变得红光四射。
不对!
哪里还有雾障,是岩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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