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还在响。宋柳玥别开眼,拿出来挂断,故作淡定道:“不好意思啊,我以为那个是你。”她正想解释,回头搜寻,刚才还莫名其妙冲她笑的眼镜男,突然讪讪地坐回车里。宋柳玥:“……”康伟静静地敛起警告,站直后,没再看她。他低下头,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:“有点伤心呢。”“……”听起来莫名嘲讽,宋柳玥后退半步,轻声咕哝:“我们好像也没见过吧。”这张脸太陌生了。“嘀咕什么呢?”...
手机还在响。
宋柳玥别开眼,拿出来挂断,故作淡定道:“不好意思啊,我以为那个是你。”
她正想解释,回头搜寻,刚才还莫名其妙冲她笑的眼镜男,突然讪讪地坐回车里。
宋柳玥:“……”
康伟静静地敛起警告,站直后,没再看她。他低下头,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:“有点伤心呢。”
“……”听起来莫名嘲讽,宋柳玥后退半步,轻声咕哝:“我们好像也没见过吧。”这张脸太陌生了。
“嘀咕什么呢?”
“没。”宋柳玥反应很快,“刚刚临走前回复了一封重要邮件,你等很久了吗?”
“刚到。”说完,康伟似乎很惊讶,“还真有工作安排?”
这次宋柳玥没反应过来:“嗯?”
“没什么。”
逗够了人,烟也才抽了一口。康伟走到垃圾桶旁,不心疼地摁灭,丢掉后,径直走向驾驶座那边,然后隔着车顶看过来。
宋柳玥不明所以,不过她迟到在先,还认错人,他不高兴也理所应当。
康伟见她傻站着不动,轻啧一声,几步绕回副驾驶座门边:“架子挺大。”
宋柳玥呆怔:“?”
康伟单手一撑,替她拉开车门,歪头做了个动作:“请?”
“谢谢。”宋柳玥连忙坐进去,脸皮在一次次窘迫中加固。她关上门,把随行包抱在怀里,包不重但有点大,显得很笨拙。
屏幕上有没来及查看的消息,是她匆忙出电梯时收到的。
宋柳玥点开。
程:【慢慢下来,不急。】
车内气味雅淡,宋柳玥抬头,看着康伟从挡风玻璃前走过,表情看起来很不好惹。
坐好后,车子没立刻发动。车内有点热,康伟脱了外套,扭身丢到后排,顺势朝宋柳玥伸出手:“包给我。”
宋柳玥握紧手机,愣了下:“嗯?”
“包。”康伟扬了扬下巴,“这样放着不方便。”
“哦。”宋柳玥拉好拉链,递给他,“谢谢。”
“吃早餐了吗?”
“我坐车不习惯吃……”
宋柳玥话没说完,他变魔术似的,侧身拿过一个纸袋:“多买了一份。”
她下意识伸手去接。
康伟脱去外套,只剩了件黑色短袖。此时,手肘撑在座椅上,半截小臂微微用力,青筋线条像是隆起的山脉,流畅而蓬勃,途经冷白腕骨,延伸到瘦长的指尖。骨节干干净净,每一节都恰到好处。
那点对线条的敏.感度又冒出头,宋柳玥抓着纸袋没动。
“吃过了?”见她停住,康伟没直接松手,纸袋悬在半空,维持着微妙的平衡。
“没。”宋柳玥回过神,冲他礼貌笑笑,“谢谢。”
康伟微怔,随即扯了下嘴角:“客气。”
车子驶出小区,平稳上路。
打开纸袋,浓郁的奶油香充斥车厢,袋子里装着热乎乎的可颂和牛奶。
一时间没话讲,宋柳玥咬下一小口,酥皮脆而不腻,芝士用量刚刚好,里面还有新鲜的坚果碎,口感很惊艳。
她低头翻看,很普通的牛皮纸袋,上面没有店名或标识,才忍不住开口:“可以问是哪家店吗?”
好不真诚,宋柳玥连忙补充:“我在忪陵还没吃到过这么合口味的可颂。”
来到红绿灯路口,康伟踩下刹车,转头看她:“好吃?”
宋柳玥点头,诧异道:“你没尝过?”
还是口味比她挑剔。
康伟想到早上的周尧,拿他个面包跟要了他半条命一样,唇角微弯:“我吃了别的。”
“哦。”宋柳玥没多想,“所以这家店的地址是?”
康伟再次看向她。宋柳玥吃东西时很安静,咬下的瞬间,眼睛会亮一下,脸颊鼓起,接着慢吞吞地认真咀嚼,小口小口,反反复复,很像某种小动物。
他心情不错地回了句:“我家附近。”
“你家——”目光撞上,宋柳玥及时打住,继续小口吃着。问私人住址也太冒犯了,她只是想知道店名而已。
康伟转而去瞧路况,显然没放在心上:“在高新区那边。”
宋柳玥住陵西区,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那好像还挺远的。”
开出市区,上了高速,道路两旁的视野渐渐开阔。
宋柳玥吃完最后一口,发现面包渣不知何时掉到衣服上,纸巾好像在包里,而包在后排。她犹豫地看向旁边,康伟正专心开车,不讲话没表情时,整个人显得很冷。
“要找什么?”他突然问。
宋柳玥吓了一跳:“纸……有吗?”
康伟从方向盘上撤出一只手,打开座位中间,拿出整包抽纸递到她面前。整个过程他都目视前方,动作却行云流水。
宋柳玥稍怔。
他是怎么注意到的呢。
宋柳玥很少交朋友。小升初后到愉台生活,习惯沉默寡言。有男生拍球经过,经常撞到她桌角,道歉,送上饮料和糖果,她退还说没关系。也有女生要她帮忙,挑选发圈样式,宋柳玥会盯着对方的脸,认真给出意见。
可最后,他们渐渐消失在宋柳玥面前,她身上却多出一个标签:高傲。
话少是傲慢,不做表情是冷漠,扎高马尾上台也成了高傲的一种。
对此宋柳玥很不理解,问过当时的邻居兼好友章然,她很讨人厌吗?
章然反问她,受欺负了?
答案是没有。
她只是没有朋友。
高中回了忪陵,家里的事应接不暇,宋柳玥很难融入集体,索性闭掉听觉感官,专注学习。之后恋爱,她隐约会从谈逸明的周到中,觉出殷勤和讨好,但没有不适,她也不会主动去提。
反正,她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,如何正常地与人相处。
而此时此刻,在疾驰的高速公路上,身边这个初次见面的人,突然让宋柳玥产生了些微好奇。
他的动作,说话语气,乃至于眼神,冷淡中透着游刃有余。不温和,很锐利,却有种自然流露的松弛和自洽,令人舒适地身处其中。他怎么做到的。
康伟侧头看她一眼:“不要?”
三番五次,递来递去,她快接习惯了。宋柳玥轻声道了谢,擦干净后,把包装纸和擦过的纸巾折好放回纸袋。
窸窣的响动消失,车内重新安静下来,除了导航时不时发出提醒。周日出行的车辆不少,康伟车技很稳,还能抽出空问她:“要听歌吗?”
宋柳玥渐渐放松下来:“好啊。”
“自己连蓝牙。”
有些出乎意料,但她还是拿出手机,连上后播放平时惯听的歌单。
前奏轻快明丽,慵懒曲调像是给友好氛围的嘉奖。公路笔直地向前延展,十点钟的太阳放大几倍,在一望无垠的上空闪跃。
光线刺眼,康伟翻出墨镜戴上,手指曲起,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,唇线弧度在阴影内微微上扬。
“I’m happy my home found me.”
(我很欣喜我的归宿在等待我,找到我,安适我。)
“By which force i do not know.”
(在一种未知力量的驱使下。)
“I found my home and it grows by me in beauty.”
(我找到了我的家,他在我身旁繁花盛开。)
——
歌声戛然而止,紧接着,屏幕上跳出陌生来电。
宋柳玥微微皱眉,点了挂断,小插曲稍纵即逝,音乐声继续,不影响心情。
车窗半降下,急促的风搭上便车。作为回礼,肆意卷弄柔顺的黑发。宋柳玥看向窗外千篇一律的风景,单立柱广告牌飞速后退,家居商城,汽车修理厂,新开发的别墅楼盘……
生活着陆感拼命向她涌来,她却感觉到一丝逃离的轻松。
直到手机再次响起,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。
如果没记错,昨天也打过,宋柳玥隐约能猜到是谁。
她有点心烦,不想管,决定等那边主动挂断。音乐声断在一首歌的结尾,车内陷入微妙的安静,不过康伟没让这安静持续,直接把自己的手机丢给她,说用他的。
“密码1108,听你喜欢的。”
宋柳玥愣了下,捏在手里,半天才舒了口气。
他手机没带壳,金属的冰凉温度很像他。解锁后,手机上很干净,软件少得可怜。她点开音乐软件,转移注意力一般,搜索,然后一首首添加完毕,给他建了全新的歌单。
歌单加完,还没来得及播放,她的手机又响了。
这次是个熟悉的号码。
宋柳玥盯着屏幕上的备注,几秒后,面无表情地接起来:“你好。”
“还记得我吧?”那边报了名字,姓张。
“嗯。”除去品牌联名合作,谈逸明带她参加聚会时也见过,宋柳玥压制住火气,“周一需要的资料已经备好了,你可以直接和我们设计部负责人联系。”
那边哎呀一声:“难得找你,我们不谈公事。”
通话变静默,男人斟酌开口:“逸明出车祸了,你知道吗?”
没等宋柳玥回答,他便自顾自地说起来:“不过你也不用担心,小车祸而已,伤到了手和小腿,外加轻微脑震荡,不算严重。”
宋柳玥反应平平,只是说:“他没告诉你吗?”
“什么?”
宋柳玥下意识看向旁边,墨镜下的轮廓依旧疏离地绷着,看起来毫不关心她的私事。
于是,她平静地表述事实:“我们已经分开了。”
汽车驶进一段隧道,车内骤然暗下来,风速淹没了那端的急躁。机械女声突然发出提醒:“您已超速,请注意减速慢行。”
宋柳玥关上车窗,风声消失。
昏暗的视野内,她偏过头,有灯光交错掠过,那张侧脸的轮廓清晰凌厉,多数时刻陷在暗处,看不清表情。
感受到车速慢下来,宋柳玥对着手机继续:“今天是休息时间,我不在忪陵,工作上的事我会让人联系你,至于私事——”
她停顿一秒,说:“跟我没什么关系。”
宋柳玥始终认为,谈逸明犯错,他们分开,这是一段再清晰不过的感情,没有任何纠缠的余地。可她好像高估了谈逸明的周到和体面,不惜让好友来当说客。
“宋柳玥,你用得着这么绝情吗?”男人忍无可忍,声音变高,离近了很容易听到,“他是因为到处找你才出的车祸,你不来照顾就算了,起码接他电话吧,你这样——”
宋柳玥冷冷打断他:“我会打给他。”
然后直接挂断。
侧方有超车,鸣笛声近了又远,车尾灯无情地将他们甩在身后。
烦躁散去大半,宋柳玥却没了听歌的心情。黑暗中,她轻轻地把康伟的手机放回中控台。车内太安静,响动明显,手机主人却看都没看一眼,也一直没讲话。
直到冲出隧道那一刻,日光急不可耐地照进玻璃。
前方出现指示牌,康伟打着方向盘,变换车道,突然开口:“前面服务区停一下。”
车内空气没来由得沉闷,宋柳玥抬眼,望向后视镜。墨镜的黑色材质折射出距离感,沉默地驳回了她的视线。
墨镜下,康伟声调冷硬地重复:“下去抽根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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